第17章
他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在意,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固定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唇上。
三年来,他见过苏浅浅带各种男人回家,见过她在客厅、在厨房、在他亲手挑选的沙发上与别人亲热。
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当着他的面,刻意为之,只为看他痛苦。
谢晨阳的唇离苏浅浅只有一寸距离时,顾寒川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苏浅浅急促的呼吸声,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但预料中的亲吻声却迟迟没有传来。
“滚出去。”
苏浅浅的声音冰冷刺骨。
顾寒川睁开眼,看到她一把推开了谢晨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
“什么?可是你刚刚——”谢晨阳一脸错愕。
“我说,滚出去!”苏浅浅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向门口,“现在!”
谢晨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看到苏浅浅的表情后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他整了整西装,向门口走去,经过顾寒川床边时投来一个怨毒的眼神。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寂静。
苏浅浅背对着顾寒川,肩膀微微发抖。
“为什么停下?”顾寒川轻声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看我痛苦。”
苏浅浅缓缓转身,顾寒川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眶发红。
“我想要什么?”她重复着,声音嘶哑,“我想要你像个人一样有反应!想要你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在乎!”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不是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那,看着我吻别人都无动于衷!”
顾寒川静静地看着她崩溃。
这才是真实的苏浅浅——骄傲、固执、不肯承认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苏浅浅。
“如果我表现出在乎,”他慢慢地说,“你会停止吗?”
苏浅浅愣住了,嘴唇微微颤抖。
“不会。”她最终承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至少我会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还在乎。”她的声音哽咽了,“知道那些年不是我一厢情愿。”
顾寒川的心脏剧烈疼痛起来,比任何一次治疗都要疼。
他多想告诉她,他当然在乎,即使到现在,即使经历了这一切,他仍然无法真正放下她。
但这样的告白只会让她更加疯狂,更加执着于这场互相折磨的游戏。
“苏浅浅,”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看着我。”
苏浅浅抬起泪眼看他,那一瞬间,她看起来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樱花树下害羞微笑的女孩。
“我们之间,”顾寒川一字一句地说,“早就结束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苏浅浅最后的防线。
她的表情从脆弱迅速转为愤怒,再转为一种可怕的平静。
“不,没有结束。”她擦干眼泪,重新戴上那副冷漠的面具,“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不会结束。”
她走向门口,步伐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从容。
“明天谢晨阳还会来。”她头也不回地说,“每一天他都会来,直到你表现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门关上后,顾寒川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蜷缩起来,额头抵着膝盖,无声地颤抖。
血管瘤的位置一跳一跳地疼,但比起心脏的疼痛,那根本不算什么。
窗外,虚假的风景依然如故——那棵永不落叶的树,那片永不阴霾的天空。
顾寒川盯着那扇假窗户,突然想起真正的天空是什么样子。
自由,原来已经是那么遥远的事了。
第二天清晨,顾寒川被开门声惊醒。
他以为是苏浅浅又来继续她的“治疗”,却看到谢晨阳独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浅浅让我来拿你的签名。”谢晨阳得意地晃了晃文件,“关于你父亲治疗费用的授权书。”
顾寒川强迫自己坐起来,尽管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我父亲怎么了?”他声音沙哑。
“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到淋巴。”谢晨阳假惺惺地叹气,“治疗费用很高,不过只要你签了这份文件,浅浅答应全权负责。”
顾寒川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纸上密密麻麻的条款中,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自愿放弃所有财产继承权及法律追诉权”。
“这是陷阱。”他低声说。
谢晨阳笑了。
“当然是陷阱。”他俯身在顾寒川耳边低语,“但你有得选吗?你父亲等不起。”
顾寒川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他想起父亲粗糙的大手,想起小时候父亲背着他看日出的温暖,想起大学时父亲省吃俭用给他寄的生活费。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从未向他索取过什么,现在却因为他的无能而受苦。
“笔。”他伸出手。
谢晨阳胜利地笑了,递给他一支钢笔。
顾寒川在签名处停顿了一下,突然抬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能原谅你?”顾寒川直视谢晨阳的眼睛,“你骗了她三年,冒领我的功劳,却能得到她的信任和......爱。”
这个词说出口时像刀割一样疼。
谢晨阳的笑容变得狰狞。
“因为我了解她。”他轻声说,“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一个永远臣服于她的宠物,一个没有自我的影子。”
他拍了拍顾寒川的脸,“而你,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顾寒川的手握紧了钢笔。
谢晨阳说得对,他永远无法成为苏浅浅想要的那种人——一个没有自我、完全依附于她的存在。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如此执着于征服他、摧毁他。
笔尖落在纸上,顾寒川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签下的不仅是财产和法律权利,还有最后一点尊严。
“明智的选择。”谢晨阳收起文件,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他的表情变得阴险,“你父亲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们告诉他,你抛弃了他,就像当年抛弃苏浅浅一样。”
顾寒川的血液瞬间变冷。
“你说什么?”
“老人家哭得很伤心呢。”谢晨阳假装同情地摇头,“说没想到自己养了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