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洋归来，爸妈把我从单位调到村里去干喂猪杂活，美名其曰历炼我。
后来，村子闹起大饥荒，物资运送不进大山，无数村民活活饿死。
我瘦成骷髅架，跋山涉水回到城里，爸妈却不留情面关上了家门，“让你去村子就是去历炼的，怎么还练出矫情的臭毛病来了！”
“不就是少吃几口饭吗？人家村里的人都能挺过去，就你高贵了！”
饥寒交迫的驱使下，我又去了未婚妻家里。
可她只是对我冷眼，立马让人把我送回了村子。
“当初你不是高尚得很，说阿谦没有公德心吗？现在你怎么能抛下村子里的人离开呢？”
“你这种人就该待在山沟做一辈子老鼠！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阿谦！”
她让人将村里野草都拔了个干净，封锁了整个村子不准我踏出半步。
我饿到身体失温躲在屋内发抖，她和养弟却带着爸妈到村子里来踏青。
人造冰雹打穿了我的屋子，养弟肆意笑着，“爸妈！阿姝！你们也太好了，我随口一句在国外没见过冰雹也要我实际看一眼！爱你们！”
我苍白一笑，再没像以前指责他，而是瑟缩着把自己藏起来。
1.
冰雹轻而易举砸碎了我修补几十次的屋顶，我只能佝偻着身体躲在桌下。
突然，陈睿谦发出一声惨叫，
“啊！阿姝！瓦片砸到我身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哥哥故意弄的......”
许静姝将我从桌下揪了出来，满是嫌恶。
“陈明远！你到底要干什么！阿谦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也要耍心机报复！”
半月没碰食物我早就连站都站不稳了，被她重重一推，浑身无力地撞到了桌角。
我痛得攥紧了拳头，看着陈睿谦腿上微微泛红的伤口，嘲讽，
“我报复他？你好好看看我有那个精力报复他吗？”
许静姝扫视了我一眼，完全不在意我瘦得脱相的脸，讽刺道，
“你心思肮脏龌龊，从来都只想着怎样和阿谦争宠，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也未尝可知。”
爸妈站在陈睿谦身边，关心切切看着他微不足道的伤口，冷脸训斥我，
“做哥哥的这么小家子气真是太不像话了，阿谦不就是贪玩点打
破了你屋子吗？你就要这样伤害他！”
我小家子气容不下他？
陈睿谦一身洋货名牌，一个手表顶得上我在村子里三年的吃食。
明明我才是那个亲生儿子，却因为饥寒交迫俨然像个流浪汉。
我眼眶干涩，有泪也流不出。
陈睿谦假情假意的说，
“好了，爸妈，阿姝，村子里闹饥荒哥哥半个月没吃饭了，对我有怨气也能理解。”
“都是我抢了哥哥的位置，你们不要怪他了。”
许静姝和爸妈满脸的心疼，对我肆意指责，
“阿谦，都是他肚量小诬陷你，被至亲至爱讨厌也是活该！”
“是啊，好儿子，爸妈知道你心善早就忘了五年前他冤枉你的事了，但爸妈永远不会原谅他的！”
陈睿谦挑衅的眼神和五年前如出一辙，而我早就没有心力再为之争辩。
五年前的事，我已经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了。
陈睿谦从小轿车后面拎出来一桶泔水，握着我的手假惺惺说，
“哥哥，其实我特地让阿姝和爸妈来村子，是为了救你的。”
“听说村子里半个月没有食物了，这是我专程从城里为你带来的，快吃吧。”
盯着那桶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我反胃无比，冷漠的移开眼，
“少在这虚情假意，五年前的真相到底如何你最清楚。”
语气只是稍微激动了一点，许静姝立刻护在了他面前，冷眼看我，
“都在村子里待了这么久了，你那少爷脾气还没改？阿谦既然赏赐给你，你就感激涕零的接着！”
“是啊，哥哥，你别辜负了我的心意啊。”
陈睿谦走过来按着我的头进泔水里，在我耳边威胁，
“真相？你觉得阿姝还有爸妈，他们在乎真相吗？他们只会在乎你让我受了委屈而已！”
我的头发被打湿，被逼无奈咽下了几口泔水。
许静姝冷面站在一旁，不但没有出手阻拦他，还下起了命令，
“你少不知好歹！我今天就是要听你亲口听对阿谦道谢，感谢他大老远带着食物过来给你，再为你五年前的所作为所亲口道歉！”
带着油腻的剩饭剩菜却激起了胃腔的食欲。
我什么也听不进去，用力挣扎开陈睿谦的手大口大口喝起了泔水。

2.
在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后，许静姝诧异得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把我从桶里捞出，扔来一张纸满脸嫌恶的说，
“到村子待五年你成疯狗了？连这个也吃得进去！不嫌恶心！”
原来她知道，这桶泔水就是陈睿谦拿来羞辱我的。
我扯了扯唇，盯着她讥讽，
“这里就连树皮根、野草都被人给一把火烧尽了，半个月吃不到东西，怎么会嫌恶心？”
她眼神躲闪有些心虚，硬声硬气地说，
“就算是，你也可以去和别人借粮食啊！至于让自己沦为这种野狗讨食的样子吗？”
我讥笑了声，没说话。
村子闹了半年饥荒，剩下的最后一丁点粮食村长在五个月前就给了我。
求我到城里去找家里人送点物资进来，不然大家都得饿死了。
可我的至亲至爱全将我关在家门外，连眼神都懒得给我一个。
或许是我太过狼狈，许静姝伸手来扶起了我，
“行了，别再说这些没意义的事了，这次我们专程来村子也是为了接你回去的。”
她语气软了几分，
“阿谦还想继续回医院工作，所以我们请了报刊的记者，你只要把五年前的事澄清了，以后就继续在城里生活。”
“明远，只要你肯认个错，我和爸妈都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的。”
我苍凉一笑，回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
那时我是省城医院最年轻的骨科主治医生，因为陈睿谦一句想变得和我一样优秀，爸妈强行要求我带他一起做手术。
我太清楚，他那些话只是为了讨好爸妈而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他连专业知识都不懂，怎么可能做得了手术。
可许静姝却动用关系，让手术室多出来了一个助理的位置。
由于他的不专业，手术过程中出现好几次风险，都是我拼了命才挽救回来。
术后我将问题对他指出，好言相劝让他认真学习。
他却抱着手，一脸无所谓，
“真以为我想踏进来一股子消毒水味的地方？谁让阿姝就喜欢医生呢，要不然我才不会和你这种人待在一个屋里。”
后来一次手术过程中他对我报复，该递手术刀的时候竟然站在一旁公然
和女护士调情。
手术结束，病人醒来后就把这件事登了报纸，闹得满城风雨。
我身心俱疲地回到家里，迎来的却是许静姝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好恶毒的心！医术不精湛就承认啊！还害得阿谦出来为你承担罪责！你还是个男人吗？！”
茫然中，陈睿谦扔出一份病人的口供来。
“哥哥，我知道你不想我抢了你的位置，可也别把自己的错推到我头上来啊！”
那份口供中病人交代，是因为收了我的钱才对说陈睿谦的坏话。
我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那个病人当天就不见了踪迹。
许静姝动用关系让院长开除了我，但是一年前签下的留洋深造协议还作效。
于是我出了国，也想让许静姝这段时间冷静冷静。
三年后，我从国外归来自以为一切误会能解开，不成想爸妈打着为好我的名义就把我送到了村里。
“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要是你还不承认自己的错，那就继续留在村子！”
许静姝不耐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用了五年想证明自己没有错，现在我不想再自讨苦吃了。
“好，我答应你。”
3.
家里早就没有我的住处了，许静姝给我订了一家四处都是霉味的招待所，施舍地说，
“反正你村子里那种房子你都住了五年了，这种招待所最适合你。”
撂下话，她挽着陈睿谦的手一起去了上百的西餐厅。
我脑中时常冒出过去的回忆，五年前她也是这样挽着我出入城中各种情侣餐厅。
她说，“阿远，只要和你在一起，咱们就算去吃盒饭我都很开心！”
过去五年，我却只看得见她的背影。
趁着夜色我去找了昔日的院长，提交了那份驻外国医院的申请，日期写着明天就走。
看到院长点头，我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隔天一早，许静姝的助理就把我接到了记者所在的报刊亭。
无数记者的话筒向我递过来，一个又一个施压的问题接踵而来。
“五年过去了，你是因为良心不安所以才出来澄清吗？”
“当年冤枉你弟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所有人面前向他道歉？”
“听说这五年你被许家和你爸妈关
到了乡下去，像个疯狗似的抢吃的，是受不了威胁才来道歉的吗？”
我紧紧攥着手看向一旁的许静姝，她连看也没看我，轻轻地给陈睿谦擦去额角的汗水。
她笃定我会道歉。
我扯了扯唇，面无表情地说，
“对，当年是我冤枉的陈睿谦，一切都是我的错。”
突然有个记者问，
“可是你当年是医院的翘楚，不少病人都觉得你医术高湛，你怎么会这样自毁前途，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
许静姝冲上来揪着那记者出来，对着报刊问，
“他医术高湛和他人品不好有什么关系！不会提问你这记者也别当了！”
那记者的老板马上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开除了女记者。
在场的人已经看清了许静姝的态度，谁也不敢得罪，抛出了更加刻薄的问题。
我麻木机械的回答完问题，陈睿谦忽然往我走来，对记者们说，
“我是这件事情的受害人，我来说两句吧。”
他握着我的手，噙着虚假的泪水，
“哥哥，五年的冤屈我总算是解开了，多谢阿姝肯为我说话，不然我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再走进手术室了。”
“但我还是先对哥哥道个歉，毕竟阿姝是你的未婚妻，她帮了我这么多，哥哥一定心里不好受吧？”
我收回手，冷淡地说，“我和她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他突然往后栽，整个人踉跄的滚下了台阶。
许静姝心惊肉跳的扶起他，抱着他含泪关切。
“阿姝，我没事，哥哥好像因为我和你走得有些近了，所以心存怨气而已。”
转而看向我时，她的眼神是透彻心寒的冰冷。
她握着拳头朝我而来，当着记者的面就强迫我跪下。
“陈明远！阿谦只是让道歉澄清而已！你还想怎样！”
爸妈冲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给了我两耳光，
“畜生！五年前陷害你弟弟，现在竟然还想谋杀他！”
“阿谦从小身子骨就不好，要是因为你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就和你断绝关系！”
许静姝全然无视我嘴角渗出的血迹，揪住我的头发就往地上磕。
“阿谦就是太善良所以才被你欺负！今天你就当着所有记者的面对他磕满五百个头！否
则我立马将你送回村子里去！”
我用力挣扎着，她却让保镖上来压着我磕了一晚上的头。
直到头破血流，爸妈才扶着陈睿谦对我呸了两声，
“从今以后，我们陈家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许静姝叫来了省城最好的医生，带着陈睿谦坐上轿车，
“今晚你也别回招待所了，就跪在这儿让整个城的人都看看，罪大恶极的人忏愧的样子！”
他们一次也没有回头。
夜半时，院长才露面将我送到了机场，满是同情地说，
“这一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头也不回上了轮船。
这一别，我再也不要回来。
4.
写着陈睿谦新闻的报纸在城内卖得火热，许静姝看完报纸，才想起来几天没见到陈明远了。
她还想发布一篇利于陈睿谦继续做医生的文章，必须要他的帮忙。
可是找遍城内都没找到陈明远的身影，在她疑惑时。
一个女人找上了许家来，“当初是陈睿谦在手术室对我动手动脚，是陈明远医生帮了我，你为什么要让记者黑白颠倒！”